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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的侦探路》7-从小保姆到柔情杀手

更新时间:2017-03-05 11:58 点击:
 

第四章 从小保姆到柔情杀手

“当我得知是您这位名闻全国的大侦探,说真的我真是恨死你们了。但随着这几个月的冷静思考,我现在不但不恨你们,而且还非常感激你们。你们帮助我从自私的报复行为和不切实际的幻想中解脱出来,并使我免受法律的惩处,走出尴尬的泥潭。你们找到的不只是一个孩子,还帮助我们找到了良知,化解了恩怨……”

当我办完这起案件的时候,我的心情不免有几分忧虑,这种忧虑来自我所从事的侦探事业的风险性。

可奇怪的事情有时也会发生,被我们称为柔情杀手的小姐,竟然给我来了一封语重心长的信,来信反倒打消了我办完此案后的那份担忧。

她在信中说:“我想不通,两年过去了什么人能帮助陈绍辉找到我,找到小勋勋,并又从我的手中夺回勋勋。一开始我以为是警方,可绍辉总还算对得起我,想不到事后他仍能主动找到我,请我原谅他的过去。并不怀恨我对他的无情报复。”信中还说:她“非常感激大侦探的仁义之举。没有惊动警方,用难以置信的智能手段摸清了我的下落。你们神奇般找到我的社会关系,并活灵活现的深入到我的家庭中,带走被拐骗来的勋勋。当我得知是您这位名闻全国的大侦探,说真的我真是恨死你们了。但随着这几个月的冷静思考,我现在不但不恨你们,而且还非常感激你们。你们不仅帮助了心态失落的陈绍辉,你们也帮助我从自私的报复行为和不切实际的幻想中解脱出来,并使我免受法律的惩处,走出尴尬的泥潭。你们找到的不只是一个孩子,还帮助我们找到了良知,化解了恩怨……”

一、一念之差

故事得从头说起,1998518,我接受了一项特殊调查任务潜入上海滩。入夜我边品着香茗,边吸着中华,思考着棘手案件的切入途径。“叮咚”,客房的门铃声打断了我的思绪,打开门进来的是我熟悉的一位女记者。随她而入的是一位气度不凡,典型马来人种的“不速之客”。我请他们落坐并敬上茶。寒暄中我惊讶地问她:“你怎么知道我来上海?”她回答:“你不是说过一个记者半个侦探吗?”我赶忙说:“不止,不止。”没聊上几句,女记者就把那位不速之客推了出来,说是有问题要咨询咨询。

那位先生并没有像一般委托人那样痛诉隐情以唤起我的同情,不过从他的神情中我还是搜寻到了那种祈盼。他自称叫陈绍辉,是搞房地产的。受朋友委托,朋友的孩子被小保姆拐骗走已两年多了,多方寻找杳无音讯,请问这类案子能不能接?

显然对方是在投石问路,我并不想同他兜圈子,就风趣地说:“有这么漂亮的记者小姐做介绍,不但可以接,而且我会做得更好。”当我进一步询问案情并要其提供一些详情及线索时,他却犹犹豫豫,说他的朋友委托了一些警方朋友在查找,近日情况如何还要问问他的朋友,如需要再来找我。真是闹得我一头雾水。

到了8月份,上海的天气越来越闷热。我们已经完成了上海调查任务,等待着用情报证据换取应得的报酬。没想到陈绍辉又是一个深夜不约而至,这次他请我到一家比较清静的小咖啡馆叙谈,没说上几句话,他的泪水就流了下来。说实话,由于间隔时间较长,上次他谈的事情已被我淡忘了。他缓缓用粤味很浓的普通话对我诉说着隐情:“当真人不说假话,我以前说的朋友不是别人,就是我自己。在找到你之前,我也看了有关你的许多报道,知道你是老公安出身,办案有一定准则,通过对你的观察,发现你身上透着机警干练并能给人以安全感;因此我能充分地信任你……”

(住南方沿海一座著名的改革开放城市的陈绍辉于1993年春被提拔为这座城市的海关副关长,成为这座城市里最年轻的中层官僚,同年身为市委书记秘书的漂亮妻子给他生了一个儿子勋勋,又找了湖南妹子丁小雯做保姆。丁小雯,身高1.62,刚满18岁,长得楚楚动人,高中刚刚毕业,父亲早逝,母亲身体不好,哥哥阿旺不务正业,屡屡犯案,无奈在远方亲属的介绍下来早期开放的南国滨城闯世界,幸运地进入了陈家。大约在小勋勋两岁多的时候,陈副关长因为经济问题被查处,后下海搞房地产,事业迅速发展,时间不长竟干到了大上海。1996年初夏的一个晚上,陈绍辉因妻子出差,酒后乱性,在家里与丁小雯发生了关系,持续了三、四个月后被敏感的妻子发现。陈妻极其简练地说明一些无懈可击的理由后,两人分手,扔下他和儿子勋勋远走美利坚。丁小雯本以为可以与陈老板重组家庭,可陈却和一位自认为能和自己地位般配的上海女士结了婚。对于梦想失败的丁小雯,陈绍辉给她购置了100平方米住房一套,另附人民币30万元。)

……

在陈绍辉新婚不久的一天,丁小雯悄悄地从幼儿园把陈勋勋带走了,走得无影无踪。陈家狂找了一阵子,仍无济于事。20天后丁小雯从上海打来电话:“勋勋在我这里,请放心,我会好好待他,只是你永远也别想再见到他!”并告诉陈绍辉她哥哥阿旺有困难,请按指定帐号打入人民币10万元钱。陈绍辉不敢怠慢照办无误,并乘班机飞往湖南某地小雯的老家,可既没有找到阿旺也没有找到丁小雯和儿子陈勋勋。勋勋的失踪惊动了陈绍辉的前妻,她当即从美国飞回中国并向公安机关报了案,发誓要不惜代价找到儿子。

丁小雯说到做到,陈绍辉历经艰辛两年多,始终没有找到儿子。后来陈老板想儿子想得精神恍惚,已无心江山事业,公司形势每况日下。失去爱孙的爷爷、奶奶更是一夜增添满头白发,茶饭不思,卧病在身。

讲到这里陈绍辉抹着汩汩流淌的泪水又继续着他的诉说:“只怪我,对丁小雯没有履行爱情的承诺,她过去对我和勋勋照顾得非常好,如同慈母关爱一般。虽然我找了好多警方朋友,可至今仍无他们的下落。说心里话,我并不愿意警方插手,因为那样小雯是要吃官司的。

孟探长,我只有求助您了,帮助我找回儿子吧!不然我的一切都会断送的。

自从离开那座美丽的滨城,丁小雯也曾不断地打电话给陈绍辉,可每次电话都是不同的地点,上海、西安、成都、广东、湖南……每次电话仍是柔情密意,但绝口不谈交还勋勋的条件。越是这样,他越害怕,越感到毛骨悚然。他心里很清楚,丁小雯是个柔情杀手,她这样做只是为了报复自己。

陈绍辉提供了关于丁小雯的一些情况后,在签订委托合同之前他又向我提出三个苛刻条件:一、发现线索不能报警;二、发现丁小雯不能打吓;三、发现勋勋,智夺,不能让儿子哭。

案情奇巧,刻不容缓。

二、古城觅踪

回沈阳后,由于侦探所牵扯我精力的案件太多,因此我决定先派两名侦探打个前站,待必要时我再出山。这个任务我交给了于群、姜泽远二位年轻侦探。他们一个是较有经验的探案骨干,一个是学刑侦毕业的大学生。他们的任务是先去摸清线索,寻找切入途径。由于任务很艰巨,临行前我召集他们到我的办公室,除详细介绍案情、提供目标的照片等必要资料外,还一起对案情展开了分析和推断。广东是陈绍辉成长发达的领地,当然丁小雯对广东也同样很熟悉,上海有陈的房地产业,湖南是丁小雯的家乡,成都有丁小雯的一个姐姐,西安嘛?据陈绍辉介绍那里有丁小雯的一个舅舅。我决定先从西安开始,我的两个手下持不同意见,他们认为最大的可能是丁小雯还在广东,理由是丁小雯声东击西,调虎离山让你四处去找实则按兵未动。加之丁小雯已具备在广东生存发展的条件。她轻易不会离开那里。湖南R市陈绍辉已去找过数次,又有警方朋友布控。丁小雯和勋勋在那里的可能性极小。他们还认为丁小雯在上海的可能性也不排除,而唯有西安丁小雯去的可能性太小,理由是一个城市的经济发展状况决定着人们的生存状况。丁小雯不会选择那里。最后我下命令让他们去西安找寻丁小雯这个柔情女杀手和被劫持的小勋勋。我告诉他们恰恰就是他们认为的可能性太小,才最有可能。我相信直觉,相信由我的直觉而萌生的推断。老板的决定他们只有服从,当然后来也证明了我的决定是正确的。

1998716,于群和姜泽远怀揣着被拐儿童小勋勋的一张照片和两个目标从西安打出的电话号码直飞西安。

整整6天,他们冒着酷暑,马不停蹄,拿着小勋勋的照片,大海捞针般的走访了几十家幼儿园,结果一无所获。这样做是因为陈老板介绍情况时强调丁小雯一定会安排小勋勋去最好的幼儿园,于是他们又不得不查起电话,可其中的一个电话号码却是一个公用电话,看来,无从查找;另一个电话是出自当地一个重要机关,这个机关很深严,要找人只能在门口登记,无法进入。第二天,于群找到了这家机关附近的街道居委会,上楼进屋一看只有一位60多岁的老太太。墙上挂了不少奖状和锦旗。于群告诉她,自己来自东北,出差途径此地。哥哥、嫂子前几年离婚,儿子判给了嫂子,现在哥哥想儿子都快想疯了,可嫂子不让看。他路经此地想替哥哥看上一眼,但线索只有这个电话号码,大院不让进,请大妈给帮忙查一查。老太太问:“那你干嘛只查这个电话?”于群说嫂子当初曾用这个电话和哥哥通过话。于群边说边递给老太太一百元钱,说是交的查询费。老太太也不客气,把钱装在兜里说了声你等着,就颠儿颠儿的下楼去了。过了一会儿老太太回来了。说查到了,电话号码是总务处的,总务处办公室只有一个女同志,姓刘,现在不在,听说她家有一个小饭馆,她有点时间就往饭店里跑。是不是她就是你嫂子。于群点点头又求老太太,只查到办公室我也见不到孩子,您再帮我查查我嫂子家里的电话。老太太又噔噔下楼去了。隔了一会老太太回来了,递给于群一张纸条:“这就是她家的电话。”说着老太太还介绍了大概地址。

于群、姜泽远二人买了两辆自行车,按照老太太介绍的地址找到了一个大院,这个大院仍是戒备森严,生人一律不准进入。于群走进门卫室,守门的是一位穿着警服的老头,60来岁。于群上前,这回他改变了打法:“这位老伯劳驾打听个人?”说着于群掏出一包香烟递上去一支,老警察一见中华,连忙接了过来,于群顺势用打火机给点着接着说:“老伯,咱们是同行,什么时候退下来的?”那老头说他原来是一个公安分局的刑警队长,退下来只好来看大门。老警察收住审视的目光开始热情起来:“这是省委大院,你找谁家啊?”于群说:“我是从机关总务处那查过来的,姓刘,在办公室工作,一个二十七、八岁的女同志。”“那打个电话我给你送到她家不就完了吗!”于群神秘的说:“不想惊动她,只想辨认一下。”说着又拿出小勋勋的照片让那老头看,问见没见过这个二十七、八岁的女同志带着这个孩子。“姓刘?总务处的?哎呀!我见过这人,她一家小俩口刚分配的房子,你们就在这等会算了,待会她从这过我指给你们认一下不就行了吗!什么案子?”“不,是私事,替别人找个孩子。”老头和于群的对话开始专业化。

等到傍晚,仍没见到那女人,他们也只好向老警察先告辞。第二天,于群买了一条烟又来到了这个警卫室。老刑警一见烟,大嘴一咧露出两排黑牙,还特意把自己屁股底下的垫子放在了于群的凳子上。他比昨天更是热情,两只老眼死死地盯着窗外,10点多钟,一位30来岁的女人骑车从院里出来,老刑警立即拍了一下于群,就是她,姓刘!

于群向门口一招手,姜泽远骑车跟了上去,于群随后追上。

于、姜二人骑着自行车紧紧跟在那女人后面,发现她又回到了她工作的省委机关院内。两人商量在此死守。临近中午,她很可能会去饭店帮忙张罗张罗。二人的分析没错,过了一会儿,那女人又骑车出来,于群他们大约跟踪了20分钟,来到一家小饭店,名曰“好客来”。

此时的西安天气很热,两人连热带累,也有点饿了。便径直走进“好客来”。还没来得及换衣服的这位刘女人回身看有两个食客进来,忙上前打招呼。于、姜二人落座后大大方方地点菜,实实惠惠地喝酒。他们一共花了80多元钱,但对于这家小店已是难得的大主顾了。

晚上二人再次光顾“好客来”。由于已是“老主顾”,刘女人格外热情。特别是到后来小店只剩下他们两位食客之后,刘女人也过来陪着说话。从刘女人口中得知,“好客来”是他们两口子的夫妻店,以他丈夫为主,连掌柜再掌勺。她还上着班,就管采购。姜泽远说:“大嫂,这么忙为什么不找个朋友帮忙,特别是农村的亲戚啥的。”刘女人说现在还用不着,两人看天色已晚,遂起身,一算帐花了70多元,于群扔下一百元钱说:“不用找了。”

此后二人无论中午还是晚上都来“好客来”就餐,刘女人和丈夫也常过来说说话,虽说是无话不说,可就是无缘把话题扯到丁小雯身上,既不能直言其意,更不能道破天机,只能顺着对方的话来套。吃到第四天中午,二人下午回宾馆休息。虽是每天连吃带喝,但案子进展不大,眼看时间一天一天过去,心里不免有些冒火。二人决定:晚饭再去一次,如无收获便不再去了,只好另想别的办法。

然而,就是他们这最后一次,使事情有了转机。

晚上,于群、姜泽远再次光顾“好客来”,酒菜刚一上来,厨房里走出一位50多岁的中年男子,并主动坐了过来。“听说二位天天光顾,”他搭着话并自报家门说:“这是我儿子和儿媳开的小店,二位主顾不知吃的口味如何?如有不周请多提宝贵意见,以便他们改进。”

于群忙说:“不错,不错,味美价廉,宾馆的大菜我们并不喜欢,这不,这几天我们就长在这啦。”说着,于群又点了两道菜几瓶啤酒。这位真正的店老大也很爽快,拿出了他的陕西大老散来招待二位。酒逢知己,无话不谈。于群对这位老大侃起大山说:“我在东北搞了几年汽车贸易,赚了点钱,可眼下东北市场不好做,这不,顺路来此考察考察。”

这位老大姓郝,原是一家国营大企业的保卫处长,企业效益不好,提前退下来,辅佐儿子开起了餐馆,日子过得也算红红火火。

老郝乘酒兴对于群说:“这地方不行,我们这地方太小,前段时间我外甥女来,本想投资做买卖,可没呆几天就又回广东了。”于群心里一亮:她说的外甥女是不是小保姆呢?遂接过话茬说:“我们也很想去广东发展,只是没熟人。”

老郝又说,他外甥女当初就是只身一人闯广东,没几年搞了个对象是海关关长,现在混得相当不错。于、姜二人确认老郝的外甥女就是我们寻找的目标丁小雯。

于是,更是推杯换盏亲热非常。酒酣耳热之际,于、姜二人趁机提出要见见老郝的外甥女。老郝告诉于群说,他现在也找不到丁小雯,只有问问湖南的姐姐才能找到。老郝接着提出建议:“你们可以去湖南R市投资,那里除了钱比西安好赚之外,更重要的是姨夫是市里的老领导,两个表弟现位居高官要职,在那里很有势力,去那里投资保你们发财。”于群说:“我还有位大哥,实际是我原来的老板,他实力比我大,我打电话把他也约来咱们一起去R市。你也再发挥一下余热,我那位大哥绝不会亏待你的。”老郝一激动把那里的地址、电话都留给了于群他们。

他们回到宾馆,立即打电话给我……

三、R市摆阔

第二天,我乘坐CJXXXX航班飞往古城西安。我的两位侦探打的士把我接到宾馆,他们在宾馆餐厅选一上等包房,既为我接风,也是宴请老郝。老郝颇有酒量,喝得脸上红光满面。开始向我们介绍他的革命经历,最值得他炫耀的还是R市这些阔亲戚。从他姨夫从东北随军南下参加解放战争说起,至解放后成为湖南R市政府市一级的领导,两个表弟都出生在湖南,现在一个是市里检察院的检察长,一个是市百货公司的总经理。只有丁小雯的母亲也就是老郝的大表姐生在黑龙江,文革期间父母进牛棚的大表姐,曾经带着两个年幼的弟弟来西安郝家暂避。老郝自己文革期间光荣应征入伍,在部队入党提干。当时不仅是老郝自己的荣耀,也使亲朋好友引以为自豪。从部队转业回西安后,曾在一家国营大企业当保卫处长。讲到兴头上,老郝兴致勃勃地说:“R市的表姐表弟他们是很看重我的,我不是吹,我带你们去R市投资没有问题,看我的面子他们都会帮忙的。哎!这几年我的工厂每况愈下……”接着老郝讲述了企业效益不好,他提前退休帮助儿子办起小餐馆的经过,并说:“当年呼风唤雨惯了,在餐馆端盘子跑腿我还真不适应呢!”乘其酒兴,我表示感谢他的鼎立相助,并说R市投资谈成我也需要一个像他这样有企业管理经验的人做帮手。听罢,他更是兴奋不已,连说:“好!好!咱们一言为定。”并立即用我的手机给自己在火车站工作的大女儿打电话,要订四张去R市的火车票。打电话时的声音也是豪情满怀的:“要卧铺,软卧!”

一会儿接到女儿票已订好的电话,老郝又给R市的弟弟打电话:“我领一个老战友去,他是个大投资商,你一定开个好车来接我们!”他通话时仍是“气冲霄汉”,我心里纳闷,我什么时候成了他的老战友了?我告诉部下,以后咱们得跟着老郝吹出的瞎话走了。自己别乱说,有保卫处长替咱们吹就不用自己操心了。

不知是老郝因为心情迫切,上路匆忙,还是由于酒后疏忽忘了准备,或者是以为跟着我们几位“款爷”心里有了依仗,上火车时我们才发现,他还是在饭店的那身装束:大背心加大裤衩外加一双破旧的拖鞋,除此两手空空。

到了R市已是下午3点多钟。老郝吹得不错,按老郝的旨意来接站的是他的两个表弟,一个是当地检察机关的检察长,一位是百货公司的总经理,开来的是一辆白色奔驰面包。见面,看他们拍拍打打的亲热样子,看来表兄弟之间的关系是蛮不错的。

于群见丁小雯妈妈没来,便问老郝:“大姐怎么没来?”老郝又问检察长,检察长告之:“老爸住院了,姐在医院护理。”到了宾馆,我立即吩咐于群:“陪老郝去医院看望老人。”于群领会了我的意图,陪同老郝去看望那位老人家。于群在路上给老郝买了一套衣服,老郝也没客气就心安理得换上了。到医院后看那老人正坐在病床上看电视。老人在当地算是老资格的革命家了,这座城市刚刚解放时,他就是市一级的领导了,但后来官运不太亨通,当了一任市委书记就人到码头车到站了!老人精神状态很好,看不出半点的不满和牢骚,坚定的政治信念溢于言表,令人肃然起敬。这时老郝的姐姐从外面走了进来,身后跟着一个五、六岁的男孩。看样子刚从卫生间出来。于群在和老太太打招呼的时候打量这个小男孩,觉得很像陈老板的儿子勋勋。便问:“这孩子真乖,是您的……?”老人说:“孙子。”“孙子?”于群有些怀疑。“告诉叔叔,你叫什么名字?”小孩回答:“叫丁欢欢。”于群还不甘心:“爸爸怎么没来?”小孩回答:“爸爸在家打牌呢。”于群有点发愣了。这时坐在床上的老人插话道:“这个旺儿,多大的人了,还是不务正业,混到什么时候是头呢?”

按我的嘱咐,于群临走的时候留给老人2000元钱,表示慰问。

回宾馆的路上,老郝告诉于群,阿旺是他大姐的独生儿子,也就是小雯的哥哥,是个黑社会。

回到宾馆,于群将情况告诉我,我也很是疑惑。我决定当晚在宾馆宴请老郝在此的所有亲属,大家在一起“乐呵乐呵”,我特别告诉老郝:“大姐全家也务必到场,我有事还要和小雯商量。”老郝大声疾呼:“对,都得到场,谁要是不来就是看不起我的老战友。”

当晚老郝在R市的所有亲属聚集一堂,像是庆祝什么节日,足有二十几人。于群在场协助我应酬,姜泽远在楼下待命,盯住目标。

老郝的表姐领着小男孩如约到场。我用眼睛告诉于群:可以确定,此男孩就是小勋勋。大姐告诉老郝说:“小雯来不了,她现在在深圳呢!”我听后心里不免有几分狐疑。席间,老郝高谈阔论,一会儿说我们在部队里如何情同手足,一会儿说我如何腰缠万贯、财大气粗,一会儿说我的事业有成就,买卖做得海阔天空,一会儿又要求众人鼎立相助我在此发展。我对老郝的演讲随声附和,我已不必费心为自己包装,老郝全为我代劳了。这一点我当初确实没有想到。那位检察长和总经理弟弟也频频点头应允。

众人频频地举杯,不停地互相敬酒。

宴会后,我陪同我的这位“老战友”送客道别,一句句感谢!再见!慢走!不停地说着。更让我关照的还是那位老太太和小男孩,我特意让于群为她们打了的士。那辆的士已经起动,我仍向那老人、孩子挥手再见,我看见公路上又一辆红色的士紧随其后远远驶去,我才同老郝、于群走回下榻的房间。

晚上,姜泽远向我汇报了跟踪的情况。他说:“老太太上的那栋楼房他已记下,可具体哪个房间当时无法搞清……”

我告诉他不急,明天会有办法,并令他先去休息,然后我也回到了和老郝住在一起的那个房间。

第二天早餐后,百货公司总经理来接我们。他带领我们走了许多经营惨淡的所属商店和四处布满蜘蛛网的公司仓库。百货公司总经理的势力确实不小,所到之处人人点头致意,小心翼翼地相随左右。我和于群与百货公司总经理及阿旺等人边走边谈,但多数想法都没有引起百货公司总经理的兴趣。

中午吃饭的时候,我们说看好一处占地约四、五千平方米的日杂商场,准备投几千万改造装修成档次在四星级以上的咖啡厅,配备以进口的麻将娱乐设备再加上俊男靓女,供高级赌徒来此消遣及时行乐。提此意向前,我们曾分析了当地历史风情。这个城市虽然不大、但赌风浩荡、由来悠久,中国历史上几个大赌棍多产于此。但多年来此地的众多牌友只能散聚在民宅、小店内苟苟且且,无大雅之堂可供发挥。如果斥巨资兴建一个前无古人的豪赌去处,聚海内外赌场豪杰名流前来挥洒,别说拉动地方经济瞬间突飞猛进,几年后超过澳门和拉斯维加斯赌城也并非天方夜谭。

听了我们信口开河式的建议,百货公司总经理击掌叫绝。称此举一定能一炮打响,震动九宵,引来财源滚滚,各界名流趋之若骛。他表示能够提供足够的现有建筑面积和装修材料并且享受诸多税费减免。一旁的阿旺更是兴奋不已,挥动着刺有秃鹫的一支胳膊表示:“应付官方的日常检查和治安管理全交给我吧!”在场的老郝面有怒色,他向我示意,我跟他来到卫生间,老郝说:“别听他的,这小子除了吃喝嫖赌什么都不会,已经进去好几次了,他爸爸就是让他给气死的,他外公这次住院也是他给气病的。”我告诉老说:“您放心,到此投资我们也是冲着您来的,您就作好准备吧,这么一大摊家业够您累的。”

晚上我又设宴,老郝亲友继续捧场。阿旺喝多了,宴后赖在我们的房间里不走,先是要领我们出去找小姐潇洒潇洒,老郝对他怒斥道:“你以为和你那帮狐朋狗友?我老战友可是正派人!”阿旺又对我说:“你在我们这投资保证没错,我们家黑道白道全好使。”

眼看已到午夜,我让于群送阿旺回家。途中在一小卖店停下,于群下车买了一些水果并对阿旺说:“头一次到家门,怎么能空手呢,再说以后事业干起来了,免不了要常去你家耍耍的。”“当然,当然!”阿旺把于群这位贵客带进家门,喜形于色。于群看到阿旺是与母亲同住,上楼进屋后,老太太和小勋勋都在,阿旺的媳妇也在,家里还有一个小女孩儿也躺在床上睡觉。和老太太说了几句话后,于群心里明白了,小勋勋已成了丁家的一员。阿旺是独子,与妻子生的又是一个姑娘。小勋勋已被改名丁欢欢。老太太和阿旺视为掌上明珠,寄期望于传宗接代延续香火。

考察顺利,项目已定,前景辉煌,人人心情舒畅。“眼见发财在即”,老郝特别兴奋,他要求当总经理和当检察长的表弟派车陪同我们游历名山大川,两位表弟欣然承命,检察院派了一台面包车,阿旺主动做我们的导游。

缆车缓缓上升直入云霄,望着地上的山川我们飘然如神仙云游一般,白云、薄雾,化做仙气缕缕,海拔越来越高。眼前只有云雾升腾,直到缆车到顶我们才收住那一直提起的心房。

薄雾夹着细雨与庙宇香火相映,虔诚的进香队伍如鱼龙游弋于云海之中,这情景也触动了我的灵性,不禁我也求了一柱厚重的香火,我高举着它超越那支黑衣队伍冲向顶峰。感谢上苍!感谢神灵!我们的成功,是你永远的护佑!

游玩了一天,晚餐后我又假意地敲定了考察意向,第二天我以去广州发汽车配件为名,开始与老郝及他的亲友们辞行。

这个老郝已完成“使命”,当然不能让他再跟着我们。我对他说:“投资的意向我们就算敲定了,你这么远来的,这里亲属又这么多,你就在R市多呆几天吧。”说完我为他留下了足够的盘缠钱,我们迅速离开R市。

找到了人质小勋勋,我匆匆飞回广州。于群二人绕道仍返回R市,另选一家僻静宾馆暂住下来。

四、智夺人质

在广州我接通了陈老板的电话,陈绍辉刚听我说孩子找到了,便激动得止不住哭了起来。

电话里,我和他约定了相会的地点和方式,并提出了他配合我们工作的必备条件。我与委托人汇报完工作后便又悄悄返回了R市,回来后,我们除了到阿旺家周围察看地形外,剩下的时间就在宾馆休息,以免被人发现。

629凌晨,陈绍辉打来电话说他已到长沙,并说四、五个小时将到达我们下榻的松鹤宾馆。

临近中午,两辆长沙牌照的黑色丰田轿车停在了宾馆门前。我看到走出轿车的陈老板便迅速地迎上前,与他握手,然后把他领到我的房间,开始向他汇报情况并一块儿研究作战方案。

阿旺家的这幢楼房楼口朝南,门前是东西方向的一条小马路,向西几十米呈“T”型,也就是南北方向的一条主干公路。依据地理环境,我当即做了守候分工,我和陈绍辉坐在一辆车里,停在主干路靠南一点儿的树荫下,纵向停着,这样便于观察目标;另一辆车停在那条小马路的路南侧,车头向西斜对着阿旺家的楼,于群坐在那辆车中。这条小路东行是死路。姜泽远坐在对面的一个食杂店里喝冷饮,如目标出现他可就近上于群那辆车。我们的守候与目标处呈斜线形大锐角角度。我下令:如果目标出现,紧追不舍。随后,我又布置了一旦失散集结的地点,联络信号和解救小勋勋一旦得手后的出城方向,以及遇到麻烦如何丢卒保车,引开目标追击视线等行动部署。

记得那天,天气闷热,气温高达39度,就像呆在蒸笼里一样,可是为了找回陈老板的亲骨肉,为了解救小勋勋,我们冒着酷暑,坚持守候着,那分分秒秒、南北方圆都逃不出侦探的视线,整个时空都装在我们的心中。

守候使时光放慢脚步,坐在车里的陈老板有些焦躁不安。突然街头出现了一个小男孩,陈绍辉眼睛一亮,接着大呼大叫着:“看,这是我的儿子!勋勋!”他几乎神智紊乱,搅得我也有几分紧张。

眼见天色慢慢黑了下来,仍不见目标踪影。于群、姜泽远已无奈地在自己定位的周围踱步,看来他们已有些精疲力竭。

到了晚上10点多钟,我心里在想:今天也许没戏了。此时,楼口处走出个老太太,领着一个五、六岁的小男孩。我突然发现是目标,此时于群的脖子上仍挂着一条毛巾,光着膀子在那儿踱步。我赶忙向他示意,随即他和姜泽远也发现了目标。近视眼的陈老板这会也看清了真的是自己的儿子,他呆呆的直顾哭着。我立即发出紧急行动信号!可老太太已经抱着小勋勋跨上出租摩托车飞驰而去。

“追!快!快!”我指挥着。“闯!”十字路口遇上了红灯,我向司机下令闯信号。

拐过了几条马路、几个路口后,摩托车开进路边一个铁大门半开的院子里,我们的车只好停在远处。片刻,于群他们那辆车也跟了上来。我把车安排在那个院门口的南北两侧,两辆车都停在大马路边上。只是一个较远,一辆稍近,按我的布置,姜泽远光着膀子,把脱下的T恤搭在肩上,蹲在大门的一边,他吸着烟似乘凉状。我下令于群进院内查看一下情况,没多久,于群从里边回来告诉我,院内是一个机关单位,只有一幢住宅楼,出口也仅此一处。然后于群回到前面他乘坐的那辆车内,我们严阵以待,可目标今晚会不会出来,我们心里也没底。

又过了一会儿,“黑社会”阿旺也骑着摩托车赶来,进了院子。形势顿时紧张起来。事后得知,这幢楼里住着老太太的二女儿,天气太热,老太太是带着勋勋来女儿家洗澡冲凉的。而把勋勋当作自己亲儿子一样的阿旺有点儿不放心,是赶来看看的。

于是我对陈绍辉说:“孩子已经找到,一旦孩子出来,我的人就会将孩子抢下来交给你。但我们在此处人生地疏,他们的势力你也清楚,一旦发生意外后果将不堪设想,而且你再想找到儿子恐怕也难以如愿了。”

手里拿着电动玩具的先生眼泪又要流出来了,他用焦急而又无奈的眼神望着我问到:“那怎么办?”

我说:“如果一旦出现麻烦,只好丢卒保车,丢下前面那辆车掩护我们出城。”

陈绍辉连说:“行,行。”

此时,一个孩子从大门出来,在一个店铺内买雪糕,陈绍辉又有些神经质。

将近夜里12点,老太太领着小勋勋走出来,阿旺推着摩托车也不紧不慢的跟了出来。此时,我一个手势,姜泽远就迅速冲了上去,双手拎起小勋勋,此时我回身打开车门,小勋勋被直接扔在了陈绍辉的怀里,姜泽远已坐在了副驾驶的位置上,我亲自驾着那辆丰田,一脚油门,极速拼命的驶向城外!于群坐的另一辆车紧随其后,黑社会阿旺追上来了!我们的两辆轿车在公路上疾驶,时而前后交错,时而将阿旺别向路旁。黑夜中,那个阿旺终于上当了。我们的两辆汽车各奔东西。阿旺紧追不舍的是于群他们那辆车。我脚下油门到底,手中方向盘稳握,直视那深夜中光明的前方,拼命的向前!高速公路被我不断的甩在脚下!

另一路,于群半路跳下那辆轿车,打出租车,在长沙与我们会合。陈绍辉的朋友,以及他驾驶的那辆丰田轿车掉入黑社会阿旺的虎口。

在开往长沙的路上,我们的车里很是热闹,小勋勋一边撕打着陈绍辉,一边哭叫着:“你不是爸爸!你是大坏蛋!”“你不认识爸爸啦……你还记得深圳吗?你还记得爷爷奶奶吗?”“你不是爸爸!你是大坏蛋!不是!我要找小雯妈妈!我要找姥姥!你送我回去,不要带走我!不要带走我!”勋勋震颤人心地喊着,撕心裂肺地哭着。听着这幼稚的凄惨童声,我的泪水止不住流了下来。我从后视镜中看到,陈绍辉满是泪水的脸以及丢在脚下的电动玩具……

夜深路静,飞驰的车辆刷过一道道黑黝黝的路面。远光灯探视着前方,小勋勋在哭泣中沉沉入梦。入夜,车内已有徐徐凉意,我脱下自己的上衣,轻轻盖在了小勋勋的身上。此时我已让位于本车司机坐到了后排座上。

凌晨2点,陈绍辉刚刚接过老太太声嘶力竭的电话后,远在广东的丁小雯又打来电话。两个人开始在电话里争吵得轰轰烈烈,过了一会儿,对方的声音开始变软,陈老板这边的口气也开始变得只是哀怨,双方在重叙着往昔恩恩怨怨的旧帐。从陈老板开始平和下来的情绪到他操着粤味儿絮絮叨叨的窃窃私语,我禁不住想笑,真是恩怨易了情难了啊!

为了那另一辆车和司机,一出城我就建议陈老板报了警,事后得知那司机受到了阿旺等人的毒打和恐吓。

东方发白,我们驶入长沙市下榻在五星级神农大厦。饥肠饿肚的我们一扫橱柜中高档洋酒及那些昂贵的小食品。

当我来到陈老板的房间时,小勋勋在房间内开心的玩着电动车。也许是血缘关系使然,刚才这势不两立的父子俩这会儿真的亲如一家了。陈绍辉问话中使小勋勋想起了爷爷,想起了奶奶。只是陈老板问儿子:“你还记得爸爸的奔驰车吗?车牌号是多少?”小勋勋回答是:“‘奔死车’,车牌号是‘948’。”并说:“是小雯妈妈告诉我的。”

看着委托人喜形于色的面孔,我心中油然升腾起一片慰藉之情。

晨光普照神农,大地一片赤橙。陈老板抱着小勋勋和我合影留念,他充满泪水,满是深情地握着我的手向我说了声:“谢谢!”并告诉他的儿子小勋勋说:“谢谢大侦探叔叔。”然后,我们依依惜别,互道珍重。我们相互挥手告别!此时我的手机又响起,新的使命又催我踏上征程。

坐在飞往北京的机舱内,面对茫茫云海,我的思绪在升腾……

2000年辽宁日报记者关庚寅曾将本文案例发表在华西都市报上,于2005年发现该案例被剽窃至某侦探书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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