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节 保姆带走了孩子

小保姆在“转正”无望的情形下，将房地产老总的宝贝孩子带走了，声称要把孩子培养成“小偷”，以报复老总的薄情寡义……老总天涯海角苦寻到儿子后，意外出现了，儿子拒绝认父亲，说他是坏爸爸，不愿回到富贵的家。

推开窗，阳光温柔地打在我身上。午睡了一会儿，精神正爽，看着长沙的美丽下午，心情就像阳光一样灿烂。应湖南电视台的邀请，我参加了他们的一档对话节目，反响非常好。路途的劳顿和终日马不停蹄地奔走，我难得有时间来看看太阳，放松一下心情。这时，一条“大白鲨”正向我游来，它高贵的流线型身体在阳光下泛着眩目的光泽，在众多“鱼儿”中间，它是那样的引人注目。它的车牌号也非常好，是用一串“8”组合起来的。我敢说，就这车牌号就值几十万，开这样车的人肯定是有钱人，而且是非常有钱的人。长沙的老板有钱是全国闻名的，“远大”的张氏兄弟不是开上了私人飞机了嘛。正想着，那“大鲨鱼”缓缓进了车位，停下了。门打开了，下来一个微胖的、个子不高的中年人，一副养尊处优的样子。看得出，他是一个“成功人士”，脸上没有任何表情——颐指气使的老板都这副德行。他四顾了一下，关上车门，朝宾馆的大厅走来。奇怪，开这样好车的老板居然没有司机，也没有保镖和秘书，他就一个人出行。我估计他有问题，不是“包二奶”就是去干非常私密的事情。凭私人侦探的直觉，有可能他就是来找我的。一阵稳重的敲门声响起来，我分析是这个神秘的老板找上来了，从他进大厅、上电梯、过走廊，所用的时间恰好该到敲门的时候。我开了门，果然是他。“请问……”门一打开，他就开口问，刚问半句已经认清了我。他肯定看了昨天晚上的直播节目，知道了我，心中有事便主动来找我。从他不带司机与保镖这一点分析，他的事情很急，而且需要保密。“我就是，你先进来吧！”“我儿子不见啦！想请求您帮忙找到，经费不成问题！”他说完这话，便定定地看着我。果然是要事急事，儿子不见了，对于这个当老总的人是多么残酷的一件事情，事业可以不要，爱情可以不要，但儿子不可不要。他抑制住自己的情绪，尽量用一种平和的口吻给我叙述儿子失踪的经过。

他叫江正宇，是长沙一家很著名的房地产公司老板，生意做得很红火，但家庭并不幸福。主要原因是因为他心血来潮与家中小保姆发生了苟且，让保姆有了非分之想。事情被他夫人知道了，气得不能自持，当场昏到。她对老公说：“你就是在外面养情人，我都可以理解，但绝不原谅你与保姆的事情，太没有素质了。”夫人去教训保姆，没有想到反让保姆骂了一通，说了好多伤人的话。夫人又被气得住进了医院，成了间歇性的精神病人。问题大了，事情麻烦了，他也不得不进行了一番痛苦的反思，痛定思痛，他决定让保姆离开。那是2000年2月14日，他准备这天带儿子去“世界之窗”玩，让保姆在孩子不知晓的情形下离开。在前一天夜里，他与保姆做了一次长谈，也给了一笔钱，劝她回家，并请她原谅。保姆哭了，流着泪的眼睛血红血红的，幽怨而苍凉。她始终一句话没说，只是一个劲地哭。他以为小保姆哭了痛了就算了，没有想到，第二天，当他打开3岁儿子的房门时，发现儿子不翼而飞，与儿子一起失踪的还有那个小保姆。在卧室的床头柜上江正宇发现了小保姆丁凡留下的一张纸条，上面简短地留有一行字：江正宇，我会好好调教你的儿子，让他恨你！他的第一反应就是打“110”报警，当电话通了后，他突然想起了什么，赶紧用左手将电话压断。这等事情怎么能见官呢，毕竟是丑闻嘛，搞不准，让媒体一炒作，还不整得满城风雨，多影响公司形象呀，而且对妻子的病也不好。他决定自己找，而且不让任何人知道，秘密地寻找。小保姆是陕西汉中人，他首先来到汉中，找到了她的老家。可她并没有回家，她的爹妈根本不知道她的行踪。但提供了她的几个在外面的亲戚的情况，有四川的，有东北的，有广西的，还说她原来有一个男朋友，在广东打工。经过了半个月的寻找，儿子仍然是杳无音讯。妻子是一家晚报的编辑，她的同事很多，经常来看她。对于她的病情，同事们总用一种疑惑的眼神看他。他经常在这种眼神中感到恐怖。有一天，妻子的一个同事突然问：“浩浩呢？怎么不见浩浩呢？”这句话，在他听来简直就像是平地惊雷，他尴尬地笑了笑，说孩子去武汉亲戚家玩两天。话音刚落，他的妻子突然从病床上坐了起来：“你把浩浩给我带来，我想他。”他愣愣地看着妻子，心里掠过一阵飓风。他不知如何回答妻子，只是尴尬地笑着。“我要浩浩！”妻子歇斯底里起来。他走出医院后，发下毒誓，就是不要这个家业，不要十几年苦苦拼下的财产，也要把浩浩找回来，一家人和睦幸福地生活在一起。再也不干对不起他们娘儿俩的事情了，清心寡欲，好好爱妻子和孩子。这才是人生的最大幸福。

……

这张纸条成了惟一的线索。在这之前，他把所有地方都找遍了，四川、广东、广西、东北，凡是小保姆有可能出现的地方，他都去找过，但全无音信，一点蛛丝马迹都没有查到。他是在万般无奈的情形下找到我的，求我一定要帮这个忙。无论花再多的钱，哪怕把他的家业给我都可以，只要能把他儿子找回来就行。因为，他要像普通人一样生活，要家庭和睦安康，还要把妻子的病养好——儿子能否找回来，对妻子的病情至关重要。

拿着那张纸条，我陷入了沉思。我问他小保姆丁凡在劳务市场的登记资料有没有？他说当时是牟希雅一人操办的，他根本什么都不知道。不过，他已经把长沙市人才市场所有人的资料全都找了过来。居然找到了100名叫“丁凡”的人，其中女孩子就有60人，通过照片确认，丁凡家住在陕西汉中某县的农村。可他已经去过汉中，找到她老家，丁凡并没有回家。她到底去了哪里呢？我的目光落在了丁凡最后的留言条上，这是一张很粗糙的纸，好像是从学生作业本上顺手撕下来的，前一页仿佛写了一些英语单词，在这纸上留下了淡淡的痕迹。我问江正宇：“她是不是在学英语？”“对呀，她一直在学习。从踏进我家门就在学习，她还在外面上过很多补习班，我们也很支持她。”我继续问：“她在当保姆期间，是否去过衡阳？”“去过，是我们带她去旅游的。游过南岳七十二峰之一的凤凰峰附近的锡岩仙洞，还去过蔡伦纪念馆……”我告诉他：“她和你的儿子有可能在衡阳。”“在衡阳？”他不可置信地摇了摇头，问我，“为什么呢？”我没有回答他，但当着他的面打了一个电话，问了衡阳“114”一个电话号码，然后，我对他说：“走，我们马上去衡阳衡东县草市镇。”他懵了，不知我葫芦里装的什么药。在车上，他又问我：“他们真的在衡阳吗？”我拿出那张留言条，指着下端的“天光印刷厂”一行字，告诉他：“就是这里露出了马脚。刚才我问了衡阳‘114’，这个‘天光印刷厂’就在衡阳衡东县草市镇。”“那你凭什么说他们就在这里呢？”江正宇疑惑不解地问。我笑了笑：“刚才我不是问她是否去过衡阳吗，你说她去过，还参观过蔡伦博物馆。蔡伦是干什么的，造纸术的先驱，她去了那里，难道不买一本造纸先驱的作业本吗？”我接着分析：“她很看中这种纸张的作业本，用来记日记，而且全用英文写。从这页纸上的痕迹，可以看见她写的日记，尽管看不全，痕迹很模糊，但也能推断个大概。”江正宇打断我的话：“可是，仅凭这作业本是衡阳买的就推断她在衡阳是不是太武断了？”

“不，不是武断，是客观存在的事实。你注意没有，她的日记里多次出现英文的‘家’、‘梦中的栖息地’等字样，看来她对衡阳是情有独钟的。所以，我推断她肯定在衡阳，搞不准在一家印刷企业打工，很可能就是衡东县这家。”“对、对、对……”听我这么一分析，江正宇一拍大脑兴奋起来了。“我怎么没有想到呢……”连夜，我赶往“天光印刷厂”。但奇怪的是，我们问遍了全厂一百多号人，都没有听说过“丁凡”这个带着孩子的单身女人。我有些不甘心，继续打听，还是没有“丁凡”，连一点线索都没有。江正宇很着急，不停地问我：“是不是搞错了？”我相信自己的推断，但眼前的一切与我的推断完全是两回事情。我都有点懊恼了，正要返回长沙。一个中年妇女拦住我：“你们是不是找刘小眉？”我马上问刘小眉长什么样，带没有带孩子，孩子长什么样，什么时候来这里工作，刘小眉学不学英语，她是不是说一口陕西普通话……中年妇女都说是，刘小眉就是丁凡。真笨，我怎么一时没有考虑到她换了名字呢！好心的中年妇女带我们去“刘小眉”的家。这是一个出租房，很小，很简陋，看来她和孩子过得并不好。敲门不应，叫来房东打开房门，发现她和孩子都离开了，而且走得很匆忙，连东西都没有收。她在桌子上又留下了一个纸条。我后来分析原因，是江正宇的“大白鲨”暴露了目标。在这个镇子里，从来没有出现过如此豪华的房车，大人小孩都在看稀奇，丁凡难道不会察觉吗？纸条上写着这样的留言：“老天爷！为什么这么不公平？都是你！江正宇，是你害了我！你这个无情的家伙，我一腔痴情却换来你的绝情，我恨你！我要报复！！！你不是最讨厌小偷吗？你等着瞧，以后你儿子就会成为一个出色的小偷！”当时，看完这个留言的江正宇，全身都在发抖，脸色苍白。这真是个疯狂的女人，抱走了人家的骨肉，让人家的妻子变成了精神病，她居然还要把人家的孩子培养成一个小偷。她的心理极端不健康，是一个人性极端残忍的女人。这样的女人是可怕的，她什么事情都能做出来。我建议江正宇报警，采取一切手段阻止她的犯罪。江正宇还是犹豫着。我劝他不能犹豫了，尽快采取果断措施，不然就会酿成大错。面子和个人的荣辱与孩子的事情比起来，算不了什么。但他还是不愿意报警，求我再想想办法。他说，报警是在万不得已的情况下采取的最后措施。一是个人的面子问题，二是害怕警方介入后，丁凡狗急跳墙，对孩子下毒手。但我的所有措施都是消极的，是没有办法的办法了。我断定丁凡和孩子没有离开湖南，她既然要把孩子培养成小偷，肯定要寻找人多的地方。那么车站、码头就是她落脚的首选。于是，我叫了许多线人守候在长沙、株州、衡阳等地的车站码头，一旦发现线索就立即报警。但是，事情并非想像得那么坏。在我紧锣密鼓地安排布点的时候，一个意外出现了。江正宇的孩子浩浩突然出现在他以前的幼儿园门口。浩浩是一个人赶公交车到达幼儿园的，他是在长沙火车站上的车。丁凡和他在这里分别，她把他送上了汽车，然后就消失在茫茫人海中。或许是她良心幡然醒悟，或许是见幼小的孩子动了恻隐之心，或许她自己想办什么事情……总之，她放了孩子。她并没有把孩子送回家，也没有打电话让江正宇去领孩子，而是让孩子自己回到了幼儿园。这说明她颇有心计，也懂得反侦查心理。江正宇见到孩子那一幕催人泪下。他几乎是红着眼尖叫着，张开双臂飞跑过去，想把孩子抱起来。但浩浩却冷冷地拒绝了他。我告诉孩子：“这是你爸爸。”浩浩一撇嘴：“我爸爸早就死了。我妈妈叫丁凡。”江正宇哭了：“浩浩，我就是你爸爸呀。我们回家吧，妈妈在家等你呢……”这个调查就这样结束了，在后来的日子里，每当我想起这件事情就感慨万千。人呀，如果没有仇恨该多好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