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章 我的碉堡人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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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节 我是再生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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苦难是我的老师和朋友,它让我身上陡然有了很多优良的成分。部队给了我不依赖他人顽强向上的精神,给了我勇于吃苦和善于吃苦的精神。我就像顽石上钻出来的小草,虽然很艰难,但我有顽强的生命力。我时常对朋友讲,人不专门找苦吃,但吃过苦的人,才能确知苦的滋味和甜的可贵,才能更好地成就社会。痛苦对于怯懦者是灾难,对于有志者却是一笔不可多得的财富。有了吃苦经历的人生,才是完整的人生。我从事私人侦探之后,有很多人前来拜我为师,也想尝试一下这极富刺激性的工作。我总要问他们这样一句话:“你能连续两昼夜不合眼吗?”这句话往往会把他们问住,在他们不置可否中,我会轻言细语告诉他们:“你还是去干别的吧,这个工作不是‘人’干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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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我人生的道路上,还有两次生死考验值得一书:那是在我从事私人侦探职业以后的事情,两次车祸,让我相信了一句老话:“做好人难,但好人一生平安。”
那是1996年的事情了。6月26日,成都市中级人民法院判处了一批毒犯死刑,其中有一个死囚犯叫张雨。他被枪毙的时候,刚满18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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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雨的父亲是我的委托人,是他让我追踪他儿子下落的。事情发生在1995年3月,这位父亲把单位的28万元现金带回家,存放在家中的保险柜里。第二天,当他去开保险柜拿钱时,突然尖叫一声,吓得面如土色:保险柜已被焊枪切割,柜中的28万元钱不翼而飞。家中肯定有强盗光顾。可门锁好好的,窗户也未坏,家里24小时没离人,强盗不可能进来。即使进得来,也不可能用焊枪大张旗鼓地切割,何况,没人知道他带了28万现金回家。分析来分析去,惟一的可能就是出了家贼!是谁呢?他把怀疑的目光投向了自己的亲生儿子张雨。巧的是,张雨莫名其妙地失踪了。儿子有重大嫌疑!他旋即展开调查,调查越深入,他越感到震惊和伤心:小小年纪的张雨居然吸毒,而且已有3年的“毒龄”。人生最大的悲哀莫过于此,他这个当父亲的像一下坠入冰窟,心坎上犹如被插了一柄尖刀,想哭哭不出来,心里的血却在汩汩直冒。在感情与理智的激烈较量中,他选择了大义灭亲的义举,他向警方报了案。从派出所出来时,他感到天地如此苍凉,一种从灵魂深处漫上来的悲哀淹没了他。他清清楚楚地明白迎接儿子的将是什么!万念俱灰之下,不知出于什么原因,他又迫不及待地找到我,想请我出面找儿子,督促儿子投案自首。行动是从张雨失踪的第3天开始的。当天,我就把张雨在成都的3个落脚点监控了起来。下午1点,玉林村监控点有了重大发现,张雨与另外一个小伙子开着一辆白色的桑塔纳轿车回到了玉林村。10分钟后,他俩取了一个包又开车走了。白色桑塔纳向都江堰方向疾驶而去……我驾驶一辆摩托车悄悄跟上,尾随而去。那时,我的调查工具只有摩托车,条件非常简陋,如果换成现在,我肯定不会出这次车祸。别的不说,我决不会骑摩托车去追踪他,我一定会开上我的奥迪A4。桑塔纳越开越快,出城之后以110公里的速度狂奔。摩托车也以110公里的速度呼啸起来。桑塔纳又逐渐加速了,120、130公里,眼看着摩托车渐渐跟不上了,我眼里直冒火,再次提速跟上。这时,意外发生了,摩托车突然出现“胀缸”故障,后轮瞬间抱死,此时的我只有听凭命运的安排……
(幸运的是我因为脾脏破裂做了摘除手术,与死神擦肩而过,坐在后边的我的19岁的女同事小陈只受了一些轻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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事后,我才知道,张雨开的那辆桑塔纳并不知道后面有人苦追,完全属于“飚车一族”,只是为了“刺激好玩”,体验“呼啸的快感”才疯狂开飞车的。3个月后,警方侦破了此案,张雨一伙被擒。在我住院第二天,小陈背着我给委托人——张雨的父亲打过一次电话,她希望张先生能来医院看望我,因为她认为我没收他一分钱,还能舍命替他办事,应该得到起码是道义上的回报,但是她没有想到在张先生接电话的时候,他的夫人抢过电话,态度冷漠地说了一句:“我委托你办事,又没让你出事!”我后来从小陈嘴里听到这句话时,感到很寒心,决定从此不再接不付费用的案件,因为我几乎是以生命的代价领略了市场经济规律下的残酷无情。因为我放弃了继续搜寻张雨的下落,3个月后,他被警方擒获,罪名是贩毒,尽管当时只有17岁,也要等关满18岁后等待死神的降临。张先生和他的夫人没有做到善待他人,命运也没有善待于他们。我尽管经历了生死考验,亏损了两万多元,但比起张先生及其夫人来说,我已经算是很幸运了。
我的另一次生死考验发生在2000年4月,四川大学一个贵州遵义籍的大学生找到我,要求我去贵阳查一查他父亲的死因。这是一个贫困学子,他的母亲死得很早,全靠他父亲一把尿一把屎地把他养大,含辛茹苦地把他送进了大学。他的父亲为人正道,谦虚谨慎,从不张扬,为了他没有再娶妻,在孩子眼里是一个任劳任怨的“伟大父亲”。他父亲生前在一家很不景气的小厂当会计,好不容易挣点钱,全都给儿子作学费和生活费。这位大学生现正面临毕业分配,苦日子就快要熬出头了,他很想报答父亲。可正在这时,他的父亲去贵阳出差,在一家小旅店里莫名其妙地死亡。警方得出的结论是:嫖娼时因兴奋过度死亡。儿子不能接受这个死因,他认为父亲正直不阿、洁身自爱,从不拈花惹草,怎么一夜之间就成了一个风流鬼?他想不通,又没有办法查,只好找到我,请求一定要弄清楚他父亲的真正死因。这个案子有点另类,也有点蹊跷,更富有挑战性,我果断地接下了这个案子。我带着助手,先后三次南下贵州。每次都是我亲自驾车从成都到贵阳,翻山越岭,长途跋涉,其间甘苦自然不必言说。最后一次,我独自去贵州,在四川叙永县境内遭遇大暴雨和泥石流,大雨倾盆,河水暴涨,公路上到处是塌方地段,我也多次遇到险情。本来像这样的天气,应该暂留下来,等天气好转后再出发。可我要去查找一个重要的证人,时间不容我停留,只好冒险上路。偏偏最担心的事情终于发生了,急速行驶在公路上,突然眼看前方山岩一处处往下流动,路基一段段向山下塌陷下去,我连忙刹车挂上倒车档,加大油门倒车,然而悲剧依然发生了,我脚下的公路迅疾塌陷,我想跳车,已经来不及了。我、我的桑塔纳和我脚下的公路一起滑下了山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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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又一次死里逃生,虽然断了4条肋骨但毕竟活了下来。3个月后,我再一次驾车去贵阳,终于查清楚了那位父亲的死因。正如警方所说,他的父亲的确是因嫖娼兴奋过度而死,几个关键证人的证词全都印证了这个难以让人接受的结论。他的父亲多年鳏居,在贵阳出差之际,禁不住诱惑,被一个三陪女生死活拉拽进了小旅店,于是悲剧发生了……当那位大学生得知这个结论时,沉默了足足5分钟,然后放声大哭起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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